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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寇本质是李自成失败的主要原因
发布时间:2007-1-13 18:26:8

郭沫若的《甲申三百年祭》发表时,曾引发过一场李自成研究热,其论文、专著当以千百计。然溢美之词、悖史之论甚多。人们不禁要问:历史果真如此么?

李自成于崇祯十一年败于梓潼,仅偕十八骑逃出重围,蛰伏于商洛山中。而至十七年能兵簿京师,颠覆明室,可谓其兴也勃。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进入紫禁城,仅42天便退出北京,可谓其败也忽。李自成成也因其寇,败也因其寇,寇者气象比比见之。

李自成究竟养了多少军队,恐难有确切的历史记载。据督师候恂给崇祯的奏疏说:“臣乡自贼中来者,皆言百万。今且以人五十万、马五十万计,人食日一升,马食日三升,则是所至之处,日得八千盅粟也。”连年战争以及征饷、瘟疫、自然灾害,到处都是白骨蔽野、荒村弥望的惨象。其供给之难,李自成亦叹曰“今军需匮甚。”故于十六年十月颁《掠金令》筹饷.规定助饷额数为“九卿五万,中丞三万,监司万两,州县长吏半之。”追饷常常佐以刑罚。在大顺军占领区,皆设官治事,首为追饷,故酷刑比比见于记载。如在城固县,“贼索饷,加以炮烙”;在汾阳,“搜括富室,桁夹助饷”;在绛州等地,“士大夫惨加三木,多遭酷拷死”;大顺军占领宣化后,“权将军檄征绅弁大姓,贯以五木,备极惨毒,酷索金钱”;在永年县,“甚者断人手足,裂人肢体”;在曲周县,大顺县令拷饷竟“脑匝、夹棍、炮烙、拷打”,诸刑皆备。除刑具夹拶,“外有铁藜花、吕公绦、红绣鞋之名”。许多刑名刑具是闻所未闻的,都被大顺军用上了。

李自成于三月十九日进北京后,为继续其“助饷”政策,特在中央设立“比饷镇抚司”,以刘宗敏、李过主之。规定助饷额为“中堂十万,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,道科吏部五万三万,翰林三万二万一万,部属而下则各以千计”。为此,刘宗敏制作了五千具夹棍;《甲申纪事》称这种刑具“木皆生棱,用钉相连,以夹人无不骨碎。”夹棍之下饷资甚为可观。如嘉定伯周奎,追赃七十万,籍其家时又抄出现银五十三万两,杂器匹缎车载;大学士陈演,追赃四万,后又抄出银数万、黄金三百六十两;吏部尚书李遇知,追赃四万;户部主事于学时,追赃十三万;司礼监太监王之心,追赃十五万余,金银什器缎匹无算……。“凡拷夹百官,大抵家资万金者,过逼二三万,数稍不满,再行严比,夹打炮烙,备极惨毒,不死不休”;其哭号哀鸣之声响彻街坊。向勋戚官绅追饷的同时,对富商居民也极刑追逼,酷刑之下死者千余。至四月初一日,军师宋献策进言:“天象惨烈,日色无光,亟宜停刑。” 初七日李自成至刘宗敏寓,见庭院夹三百余人,哀号半绝,惨不可睹,始令其省刑放人。对不能缴足追赃银的官绅,则押至前门官店票号,立据借钱,称为“贷赃”,即使与店主素不相识,亦不敢不借。

时人称大顺军在北京的42天时间,计掠银七千万两。然而,刘宗敏只是献出了掠银的一部分,而李岩等仅是拿出自己所掠部分凑足上缴所差,绝不是拿出自己全部所掠进缴;至于下级军官和士兵所掠,并未上缴,他们究竟掠了多少财物,亦很难统计。实际掠银要高出七千万两许多。史家评述其事曰:“幽囚士大夫,用夹棍逼取金钱,此古今未经见之事,亦古今所未有之惨”;“古来亡国之俘,诛窜者有之,至于刑拷迫资,予未之闻也”。此足见大顺寇者气象之一斑。

大顺军进城时也曾申令纪律,于是居民脸贴“顺民”二字,夹道迎接闯王人马进城;商贾营业,街市如常。未几,大顺兵沿街大呼索马骡,“居民尽驱马骡出产外,贼争骑去。”进城后大顺军高级将领分居勋戚豪宅,如刘宗敏据都督田弘遇笫,李过据都督袁佑笫,谷可成据万驸马笫,李岩据嘉定伯周奎笫等等。中下级军官则分据各中下级官邸或富民巨室,并占其妻妾。大顺军进城约有四十余万士卒,散居民宅的士卒,便不受军营约束,在居民中为非作歹起来。

进城后的大顺军将士耽于享乐、沈湎酒色。他们不仅把宫中女子当作胜利品瓜分,“自成与刘、李诸贼分宫嫔各三十人,牛、宋诸贼臣亦各数人”;而且平日里“刘宗敏、李过、田见秀等归所据第,呼莲子胡同优伶、娈童各数十,分佐酒,高踞几上,环而歌舞。喜则劳以大钱,怒即杀之。诸伶含泪而歌,或犯闯字,手斩其头,血流筵上”。上之所好,下必效尤。士卒进居民宅,先“曰借锅,少焉,曰借床眠;顷之,曰借汝妻女姊妹作伴。藏匿者,押男子遍搜,不得不止。爱则搂置马上,不从则死,从而不当意者亦死;一人不堪众嬲者亦死。安福胡同一夜妇女死者三百七十余人。降官妻妾俱不能免。”大顺士卒在居民家中,“责男子饲马,妇女执黉、供酒浆,搜索银钱,发屋掘地不已。女年十二三、妇年五十皆不免。……汙妇女,三五朋淫,去来无定。”在京外大顺所占州县亦如此,“遇贼兵过,先掠民间妇女供应,稍或不足,兵即以刀背乱下,伪官苦不可言。美者掳去,恶者弃下,仍命本官云:‘留待后来者用’。妇女供役之苦如此。偷生者少,虽死节者亦不得清洁耳。”这样的一支队伍,何异于匪!大顺军在恣行杀掠中为防止居民逃匿,竟然也用上了连坐之法。他们“先令十家一保,如有一家逃亡者,十家同斩。十家之内有富户者,闯贼自行点取籍没,其中下之家,听各贼分掠。又民间马骡铜器,俱责令输营.于是满城百姓,家家倾竭。”这种大肆劫掠行为,居民称之为“淘物”! “刘宗敏、李过等大索京官,严刑拷掠,罄衣币金银诸器。未几,株连乡戚知交、典肄市贾,搜索寄顿,逮及菜佣、卖酱家、僧房、饭肆。”而“各铺有同乡株连者、有无故牵扯者,货物立尽,民不堪命,一时罢市”。大顺军还对“告缗”之法善为利用。如他们将各衙门衙役或长班抓来审问,令其供出某官绅金银密藏何处,即供即捉,严刑拷打。随即又以长班及市井无赖为响导,缉访官民藏蓄,并予重赏。顿时宵小之徒一时蜂聚,纷纷“告发”,或乘机报复,或持刀索财;“贼兵满路.手揣麻索,见面稍魁肥,即疑有财,系颈征贿”;甚至“青衿白户,稍立门墙,无幸脱者”。从三月二十二日开始行拷掠之刑起,不过十数日,在大顺占领区,勿论京城内外,已乱如鼎沸。

大顺军之暴虐与匪无异,这铁的史实证明了李自成的“山大王”特质,使他不具有政治谋略和政治威权,而比比可见的则是寇者气象。

生活在明朝暴政之下的民众,也曾寄希望大顺救民于倒悬。大顺军进京前,京城民众“每言流贼到门,我即开门请进。不独私有其意,而且公有其言。”可见民众其初对大顺何等拥戴。那知前门驱虎后门进狼,这群饿狼比虎更贪婪残暴。因此,当初的“顺民”们驱杀大顺官兵亦是情理中事。大顺的残暴首先在民众中产生“今不如昔”的怀旧思想,史载四月十四日有人在西长安街张贴“私示”云:“明朝天数未尽,人思效忠,于本二十日立东宫为帝,改元义兴。” 刘宗敏虽杀戮贴帖处数十家居民,然新的“私示”却不断出现。“私示”内容虽荒诞不经,但是这对北京市民来说无疑是动员令,对大顺来说则是宣战书。四月十五日京城内“讹言”四起,牛金星只得嘱大顺官吏“各自谨慎,无事少出”。此时明朝降官皆生悔心,无不欲乘机潜遁。继则伺机作乱;如《副总兵刘世昌塘报》中称:“昔日秦晋士民,惟愿寇来归贼;今遭窘辱,又望兵临,愿作内应,希得复仇雪恨。”这种被大顺逼得降而复叛的事是很普遍的,这也令人想到吴三桂在降清的诸多原因中,因遭李自成“窘辱”所驱逼不能不是一个重要原因之一。在大顺军失利时,“顺民”们便乘势而起。如悉知李自成兵败山海关后,德州“诸生谢陛,一呼而起,杀大顺防御使关杰、州牧吴征文。移告远近,杀逐伪官,入来附者四十余州县”;“李自成败走,山东诸州县并杀其伪防御使、牧、令”;在泰安,前明官员“倡义诛伪官”;在安丘,乡绅“倡义内诛伪官,外拒土寇”。一时间,“河北、山东郡县,各杀伪官起义”。
  四月二十六日李自成败退北京城后,“纵其下大肆淫掠,无一家得免者”;并将所掠物资装载西运,车马相续数十里。大顺兵乘乱溃逃或被市民击杀者数万。四月二十九日,李自成在武英殿搬演了最后一幕闹剧,“……追尊七代考为帝、后,伪丞相、天佑阁大学士牛金星代行郊天礼,六政府各颁一敕书,称大顺永昌元年。自成加衮冕,列仗受朝,鸿胪赞拜……”。这幕大戏演完,便运柴草入宫及各城门。是夜二更大顺兵纵火宫中;北京城内“止留大明门及正阳门、东西江米巷一带未烧,盖贼留一面出路也,其未出者,悉为百姓所杀,凡二千余人”。北京如一片火海,火光烛天。“宫中火作,百姓知贼走必肆屠戮,各运器物纵横堆塞胡同口,尽以木石支户,男子升屋累瓦石伏檐沟以伺。……百姓掷床几、扉板碍大道,奋铤大呼杀贼,京城内外百里同噪,飞瓦抛石若鸦,陈尘迷目.儿童妇女击钲鼓,鸣铜澡盆助之,或突出小巷狙击贼”。大顺之暴虐,又一次践履了“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”的古训。

综上所述,李自成的失败是流寇本质问题,而不仅仅是个“腐败”问题,更不是个“骄傲”问题。难道李自成不“骄傲”就能江山万世,就能改变王朝更迭的周期律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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